时值隆冬,山涤余霭,宇暖微霄,她微微睁眼见到剔透的白雪压在枝头露出斑驳的红,再远一点便是榕树,梧桐,才下过雪,什么都是白的。
陈寂抚上额头,感受到纱布之下的尖锐痛感,她不禁吃痛一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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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醒了?没死?”映入眼帘的是眉如春山,目如朗星的男子,他破光而站,茶色鹤氅顺滑夺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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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寂皱了皱眉,“医生?”
她是一名消防员战士,记忆的最末是她被瓦斯罐炸得浑身是伤地推进抢救室.....
男子冷然一哼,“怎么?装失忆?”
陈寂听着男子的话身子不由一僵,睃巡四周,继而摊开双手在空中看了看,根根纤细,青葱如玉,最终目光定格在男子身上,他穿着藏青色锦衣,腰上佩着一个环形玉扣,不像是医生.....倒像是电视剧演古代所穿的戏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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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寂压下眼中惊涛,支离破碎的片段倏然扎入她的脑海,她抱住头,疼得几乎晕厥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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男子看着她蜷缩起身子,不为所动,“你不是一向最硬气了?宁愿撞树也不愿道歉,现在来我面前装柔弱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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陈寂模糊地看向男子,人声像是潮汐在她耳边起伏.......
“夫人,您怎能将妾身想得如此腌臜,妾身何曾陷害过您,平素夫人喜爱什么,妾身哪样不是都让给了您,这桂花头油本也不是什么大物什,您要,妾身便给您就是,您何必偷拿呢?”
画面里是一双泫然欲泣的妙目,闪烁出令人惊惧的光,“若夫人觉得冤枉大可以澄清,为何要推妾身呢?您可知妾身已有了身孕?夫人,你还妾身的孩子.......”
冰天雪地里,众人的讥诮,男子的责骂与耳光,女子决然地撞树,都像是和尚撞钟不断敲击着她的心扉,她攥着衣领,胸口翻涌着骇浪。
“晏殊,我堂堂丞相嫡女会与一介风尘女子争抢桂花头油?传出去不怕笑话?我的确推了她,那也是她出言不逊在先!我无错,我不跪。”
女子不甘而坚毅的声音将陈寂的心扉蘸满焦痛,她像被大浪拍上岸的鱼拼命喘息,获取每一缕生机。
见陈寂此状,他的眉间涌起浓浓的厌恶,“你以为我会被你这样欺骗?”
她虚弱地开口,“晏殊?”
她声音本就好听,此刻轻细了下来,像是小猫叫一样挠着人心,可男子不为所动,反而狠狠甩开她的手,“我给你锦衣玉食,给你北斗之尊的地位,你还有什么不满足,心胸如此狭隘,与弯儿争风吃醋针对她不说,竟还害得弯儿流产,现下竟敢直呼我的名讳了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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门口突然被打开,匆匆跑进一梳着双髻的丫鬟,哭天抢地地道:“将军,夫人才受了刑,现下身子还虚弱着,还望您手下留情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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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殊踹开丫鬟,“你算什么东西,为她求情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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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殊转过头,撞进一双乌沉沉的眼睛里,眸子平静得似千尺深潭,寒如窗外飞雪,他怔了怔,“苏映岚,你可知错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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对的,她是苏映岚,准确来说,这具身子的名字叫做苏映岚,晟国丞相的嫡女,因一次茶话诗会上,被晏殊的惊艳一赋倾了心,便缠着父亲去求皇上下旨姻亲。
但晏殊却很是厌烦她,只是碍于她是丞相之女,不得不礼貌待之,但他对外总是说她过于跋扈霸道,甚是不喜。
后来苏映岚如愿嫁给了他,在成亲的那天晚上,喜帕子揭开的那刻,看到他蹙眉看着自己,眼光里尽是厌恶,她才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。
可苏映岚早已深陷泥潭如何自拔,所以在他纳妾的时候她总是将将军府闹得乌烟瘴气,晏殊也一直忍着她,他越是这样沉默,苏映岚便越是偏执,终于她在和他最爱的廉姨娘争执时推了廉姨娘一把,害得廉姨娘当场流产,这才将晏殊彻底惹怒.......
见她不答,晏殊只当她又是死不悔改,上前攥着领子便往外走。
丫鬟上前去拦被晏殊一脚踹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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雪水浸入骨髓,衣服与头发都因拖曳而凌乱地散开,挂檐滴下的雪光炫目得让她眯起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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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殊甩开她,“你可知错?”
她咬住嘴唇,腥甜的味道终是让她回过神来,她不是苏映岚凭什么要受这样的罪过,“我不管你是谁,我只告诉你,我无错。”
“倒是硬气,我看你吃了这一记鞭子还硬气不硬气。”晏殊咬着牙,呼哧一声抽出赤红色的鞭子。
丫鬟连忙拽住晏殊,“将军,将军,您要责罚的话,便让奴婢替夫人受过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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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丫鬟,在方才的记忆
陈寂呵斥一声,“白檀,不用求情,凭什么他打我便要乖乖受着?”
白檀回过头,圆溜溜的眼睛流出数道清泪,“夫人,您快别惹将军生气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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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着这话落,鞭子呼呼直冲白檀过去,陈寂倾身上前,抱着白檀滚向一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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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殊气得发笑,“本事倒是长进了,还知道躲。”
陈寂皱着眉看他,“不躲,难道傻等着你打我?”
如此话语更惹得晏殊恼怒,理智早被气血翻滚决堤,狠狠一鞭子挥舞下来,陈寂纵然想躲,但奈何这具身子昏迷数日,早没有闪躲的力气,只有硬捱的份。
这样的天气,她穿的还只是一件单薄的中衣,一鞭子下来,衣服就这么应声碎开了,露出一道血红的印子,陈寂咬着牙没说话,双目紧盯晏殊。
“你认不认错?”
苏映岚十指深陷雪地,“我错在哪里?”
“我地哪陷,?里”深雪在错
“不知悔改的东西。”晏殊紧皱眉头,挥舞着鞭子狠狠落下。
苏映岚疼得嘶声,白檀抓住落下的鞭子,“将军,求求您,放过夫人罢,夫人即便有错,也挨了这么多道鞭子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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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殊踹了白檀一脚,“几鞭子而已?能换回弯儿腹中的孩儿?”
冰凉的雪贴在苏映岚的胸口,与背上火辣辣的感受截然相反,她笑道:“自然不能,就算你打死我,你的那孩子也挽不回来。”
此话便像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,晏殊直视她的双眸,看到从她眼睛里折射出的冰冷,仿佛一道火炬点燃他心中沉寂的烟花,在纷飞的大雪里,更深重的恨意从他心底涌出。
“那便用你的命来偿还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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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殊蓄力一发,终是让陈寂惨叫一声,瘫软在雪地里。
“不是硬气?怎么?不说了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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树上的雪砸在她的脸上,滚滚如注的热泪融进冰雪里,像是哀悼自己的身死,又或是那女子残留的不甘作祟,她思绪驳杂再无力反驳晏殊的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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晏殊看向倒在雪地里的苏映岚,因为拖曳早就散开的纱布露出触目惊心的伤口,几缕碎发混着雪泥黏在洇红的脸上,一双秋眸仿佛死寂了过去,嘴角也不知何时溢出刺目的鲜血,而她却像泥塑般置若罔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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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个样子惨烈得令人同情,可晏殊毫无半分怜惜,他心里只有弯儿倒在地上,那一汩汩鲜血从她腿间留出的场景.......那是他第一个孩子,可他都还未来得及知道便已离世。
他虽是开国大将又如何?
他护不住自己的孩子,愧对弯儿。
也休不得这毒妇。
妇。
他怒得通红了眼,指着苏映岚,用着十分厌恶的语气道:“我不休你并非顾念夫妻情分,全因你是丞相嫡女,但你要记住,你虽有着名分,但再不享受将军夫人的待遇。”
他的话语石沉大海,未得她的半分回应,只有白檀劫后余生地磕头道谢。
晏殊并不想在这里久留,这里全是苏映岚的味道,让他觉得恶心,他撂下这话甩袖离去。
白檀抹着眼泪去扶,“夫人,你何苦如此,认个错服个软不就都过去了吗?将军这次是真的下了狠心,夫人从小锦衣玉食惯了,怎受得了......”
将锦.食了玉了是都不人认何.的错此.个吗这,就了真.军苦过小服次,.了.惯受去心,你怎从衣下?”狠得夫个软如,
白檀的话渐渐弱下去,窒息冰凉的黑暗席卷上来,她隐隐听见白檀的惊呼,她想安慰一下白檀,可她太累了,连手指动弹的力气都没有...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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