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外雪飘如絮,积了满地银霜。
余家的后院,下人里里外外,进进出出,忙成一团。
“小姐还未退烧?”
“嬷嬷,小姐已经退烧了,但还没醒。”
意识模糊的余昭听到有说话声,如同恶鬼在耳边低语。
余昭听不清,她现在头疼欲裂,身上衣服被汗水打湿紧紧地裹着,身体一阵一阵地打冷颤。
她死咬着后槽牙,心想终于到了阴曹地府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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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一个个都紧着皮,仔细着照顾,夫人交代了,过几日秦家的寿宴,小姐必须得去赴宴。”
陈嬷嬷身为主母苏氏的贴身嬷嬷,威严十足地警告了一屋子的人,说罢往屋外走。
迎面撞上丫鬟端药进来,陈嬷嬷把帕子团着捂住了口鼻,眉心紧皱。
满屋的苦药汤子味道,真是熏得慌。
“小姐,喝药了……”
见人还是不醒,侍女们便将人半扶起来硬灌。
大夫交代,若是想早些醒来早些恢复,退烧了就必须用药。
“咳咳咳——”
强烈霸道的药味刺激刺激得余昭直咳嗽,嗓子的刺痛让她逐渐清醒。
周围是熟悉的陈设摆件,以及面前那张熟悉又陌生的关切脸蛋,令余昭十分惊异。
“翠,翠烟?”
”
一开口,余昭才发觉嗓子肿胀,又干又疼,嘴里还有一股令人反胃的药味儿。
“小姐,来喝点水。”
一只雪白漂亮的瓷盏已经捧到了她面前,翠烟捏着小勺子细心地给她喂水。
余昭喝到水的那一刻,心里已经掀起惊涛骇浪,她竟喝到了水?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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为何如此诧异?因为余昭二十岁身死,魂魄飘在京都上空十年不得解脱之法。
这大约是幻境,不然十一二岁的贴身侍女翠微怎么出现在眼前,还与她说话?
一碗温水下肚,余昭额头微微出汗,全身上下充斥着暖洋洋的舒服。
余昭对这种舒服竟然感到陌生,魂魄十年飘荡,她快忘了当人是什么感觉。
一股睡意袭来,余昭陷入沉睡。
*
余昭出生将门余府,余家嫡小姐。
自小体弱多病,一直养在深闺,直到十五岁及笄与太子订婚,她的身世出了问题。
原来她是被抱错的农户的女儿,真正的余家千金找上门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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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过太子黎晔还是求了恩典,她顺利与太子订婚。没满十六岁,就嫁入太子府,做了太子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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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界都说她虽然投生在农妇肚子里,却是顶顶的富贵命,从小到大一点苦也没吃。
余昭也认为自己运气实在好,可俗话说得好,祸福相依,她享受着富贵的生活,但没有一副健康的身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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嫁给太子后,余昭过了一段幸福日子。那时太子怜惜她体弱,并未与她同房。
太子忙于朝政,她管着后宅事务,两人相处时间不多不少,相敬如宾,算得上恩爱的模范夫妻。
过了两年,她身体渐渐好起来了,皇后暗示她要重视子嗣的问题。
经过两年的相处,余昭也认为太可以托付终身,愿意为他生儿育女。
也就是同一时间,她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——太子好男风!
太子娶她不过是掩饰自己喜欢男人的事实,加上她病弱的身体,随时都可以死去。
装作深情的模样,也可以避免大臣妄图将自己女儿塞到他的后院。
难怪后院的仆从几乎全是相貌俊美的年轻男人,直到她嫁过来后才有年轻女婢的存在。
先前她还天真地以为,对方洁身自好,并不沉溺于女色。
余昭不想磋磨后半生,想要和离或者被休弃,太子却大受到刺激,撕掉了温柔谦和的面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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至此,外界都只知道太子和太子妃是恩爱的夫妻,而太子妃善妒,太子忠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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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
“不要,不要过来——呃——放、放开、我!”
面目狰狞的高大男人步步紧逼,余昭缩在墙角,头埋在臂弯里浑身发抖,猛地被人提起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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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只大手掐住她的脖子,呼吸困难喘不上气。“孤的太子妃,看着我……”
“小姐!”
焦急又紧张的呼喊把余昭从窒息的无声痛苦中抽离出来。
那梦境太过真实,瘆得她额头上冒出密密匝匝的汗珠。
“小姐,没事吧?又被魇住了。”翠烟着急又心疼的看着床上柔弱的小人。
前段日子好不容易养出点肉,不过半个月,就瘦得见骨了。
“呼——”余昭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似乎这样就把胸腔中的恐惧排出去了。
“水…”声音略带嘶哑和颤抖,此刻余昭急需喝水缓解一下紧绷的身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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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清甜的水顺过喉咙到达胃部,缓解了梦境带来的头皮发麻的恐惧感。
余昭闭目养神,思索着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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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天爷当真睁眼眷顾她了,让她重新回到十岁那年。
那年她生了一场大病,险些没扛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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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小姐,方才夫人差人把冬日的新装送来了。瞧,多好看。”
捧着衣服进来的丫鬟碧水声音难掩激动,面上的披风是用上好的白狐狸皮子做的,想必穿上很暖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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翠烟皱着眉,心想小姐上次明明和夫人说要红色的冬装,怎又这样素淡。
“小姐要看一下么?”
“不了。”
”
余昭不用看,就知道母亲送来的衣服样式大致长什么样了。
素雅、寡淡,几乎没什么装饰,领子边裙摆边绣着几朵小小的花,清新雅致到极点。
像十岁年纪的小女孩,更喜欢鲜艳亮丽的事物,这衣服根本不讨小女孩的欢心。
说起余昭的母亲苏氏,长相明艳美丽,一颦一笑皆是风情,腰身曲线饱满,是少见的美丽女子。
相比起来,余昭这个女儿就显得其貌不扬,朴实多了,背地里不少人都说她不像苏氏的女儿。
苏氏尤其喜欢穿着华衣贵服,发饰耳珰腰佩都必须齐全,走起路来叮当作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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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日晨起便是梳妆打扮,对自己的容貌体态时刻都非常在意。
这样一个女人,却要求自己的女儿不能张扬,穿着打扮素雅,方才是一个合格名门小姐。
“放柜子里。”余昭表示不想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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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世她身体不好,鲜少出门,但每一次出门都会听到豪门贵妇对母亲的夸奖。
无一不是母亲苏氏竟然把女儿教养得如此娴静优雅,不输书香世家培养的贵女。
不家静的世得娴养。养香女书如此优输雅,培教贵
余昭每次听到这类似的话,都不知对方是真心实意的夸奖,还是嘲讽将门余家竟养出了这般病秧子姑娘。
想不通母亲为何要这样对她,直到她死后魂魄可以随意飘荡,才得知事情的真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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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来那时余将军外出剿匪,两人闹了矛盾,苏氏一路追随,在乡下不小心早产,不得已与农妇共用产婆,一同生产。
生下孩子后,与农妇的孩子对比,苏氏自己的孩子看着病恹恹的活不长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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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氏一时冲动,动了念头,趁没人亲手调换了孩子。
剿匪也在此时大获成功,苏氏跟着军队回到了京都,没有留给反悔的时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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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昭生龙活虎的样子,让养育她的苏氏愈发厌恶,对亲生孩子产生愧疚,便给余昭下不致死却让人身体虚弱的药。
从五岁起到十五岁,整整十年,药从没间断。直到嫁到太子府养了两年,身体才渐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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余昭过得有一丝不好,苏氏心里的愧疚便减少一丝。
“小姐,养生汤药熬好了。”丫鬟翡石小心地捧着药碗进屋。
随着翡石走近,那股熟悉的药味扑面而来,引得余昭头晕犯恶心,胃里顿时翻江倒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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